Tuesday, October 30, 2012

瑜伽筆記一

這個秋天剛開始的時候,我踉蹌地步入了瑜教師的培訓課程。已經將近一個月了,現在想來,依舊覺得當時心裡並未做好準備,便展開了這趟探索的旅程。

我和瑜
之間的緣分,正式開始於‘09年的春天。當時的心情是想搞懂人生的真義何在,以及如何面對自我內在的各式各樣的焦慮和不耐。是神也好,是宇宙也好,在我承認徬徨之前,已把我所需要的放在咫尺之間,客廳書架上還沒翻開的「遇見未知的自己」和對街的瑜伽教室,當下成了我的道場。每次進了教室,脫了鞋,也許是赤腳走在木頭地板上,或是盤腿在瑜伽墊上坐著,在那個空間裡,有種無以言喻的安心自在,沒有誰去評論誰,不需要炫耀誰的柔軟度,不需要成為誰,過去和未來都不重要,連「自己」都可以放在一邊,只是簡簡單單地存在那裡,彷彿回到了家,不是自從我呱呱落地長大的台北的家,是更久以前就安住的家。

‘10年春夏交替的時候,我來到了北加州,安頓之後,便是以尋找新的瑜
教室為第一要務。當時找到的瑜教室便是現在每個週末八小時的培訓課程的所在。

第一堂正式課程開始之前,那個週五的晚上,課程的主辦人,也是教室的主人,召集了所有三十多位學員和課程中主要的三名資深教師,進行了所謂的Opening Circle,索性稱之為開學典禮吧!所有的人在瑜
教室裡,拿了課程講義的資料夾後,圍坐成一個好大的圓。主辦人再三吹噓這個課程有多麼獨特,師資多麼堅強之後,不能免俗地,每個人都需要介紹自己,並且簡略說明參加課程的緣由。才輪了幾個人之後,我意識到多數同學都述說著她們在人生最低潮的時候認識了瑜,而從此瑜成為如何強大的救贖,所以今天她們要來學習當一個指導者或是傳道者,讓更多人認識瑜,幫助需要的人,甚至不止一人說她們將來要免費教授瑜,聽得我都快落淚了。而我,好像沒有如此感人肺腑的故事,但我的確希望全世界的人都來學瑜,也許我會收點錢,我說也許。終於輪到我了:

“Hi, my name is Chloe.  I’m originally from Taiwan.  I grew up in a Buddhist family. I’m currently a software engineer in a big company in Cupertino.  I started my yoga practice in San Diego in 2009.  I’ve been taking classes on and off since then.  I just love to spend time in the yoga studios.  I love the sound of walking on the wood floor and I enjoy the energy of the people and the environment.  I’m looking forward to deepening my practice with all of you.”

主辦人會心笑了,他說:”That is very good!” 畢竟他是製造這個環境的人,有人對他的心血結晶如此厚愛,是不是在他心中開了一朵花呢?

「典禮」結束前,其中一位教師,用一句簡單而深遠的話鼓勵每個人:「相信你自己正在走的是一條正確的道路。」

課程就這樣開始了。

Saturday, October 20, 2012

出奇地站著,不是很神氣嗎?

搬家的時候,數了數從小學四年級到現在寫的日記本,共有十二冊。年紀小的時候,幾乎是每日一篇,但年紀越大,生活中出現了更多人,寫字的時間都奉獻給了身邊的人,有時候數個月一篇,有時候兩三週一篇,稱不上是日記了。

日記裡面記載的事情十分繁雜,從同學平淡無奇的對話,到可以狂喜狂悲的遭遇,無一不是忠實的記錄。每當在失望徬徨,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的時候,便想往回看,隨機拿起一冊,穿越時空,回到當時的情境。然後再看看現在的自己,自問當時不懂珍惜的理由是什麼,如今什麼才是重要的。而當初是如何堅強勇敢,今日的痛苦為什麼不能承受?

這兩天拿起幾本,讀了起來,因為時間久遠,竟不斷有「原來當初發生這樣的事啊?」的感嘆!索性當作小說細細回味,竟也欲罷不能。最意想不到的是,當時的我的文字原是鼓勵著當時的自己,如今讀來,竟也能為現在的自己加油打氣。

而日記,雖是很隱私的東西,但我仍忍不住有擷取片段分享到這裡的想法。找了很久,難得有不提及人名的部分,可以拿出來獻醜。這是寫在1992年九月底的一個聚餐之後,回憶聚會裡的某個學長向我們其餘兩三人傾訴,因為北市高中聯考壓力過大,曾經嘗試割腕輕生,於是在日記裡我慷慨激昂地寫了這段話:

「這事讓我著實地感到我們都長大了,生命在自己手中,不要被一點小小的死角所困,都應將眼光放大,放寬,放遠。任何事都應從多種角度去思考,去欣賞,去體驗。放心!我們還年輕,盡情地享受海闊天空的世界吧!也許是痛苦,是失敗,是傷害,但是出奇地讓大家看見我還站著,不是很神氣嗎?昂首闊步走向未來。」

出奇地讓大家看見我還站著,不是很神氣嗎?

這句話一直在腦海中不斷重覆,我微笑著對當時的自己說:知道了!我會振作的。



Thursday, October 4, 2012

寫在離別時


「有些事一轉身就是一輩子。」 ---- 張愛玲

無論是一個地方、一個人、或是一種單純的想望,轉身關上門的那一刻如果背景配上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,是否足以提醒我們這一別可是難以重返,也許即將學會去欣賞另一種風景,也許是好馬不吃回頭草的偏執,也許歲月累積出的頓悟教人活在當下,過去的不會比現在的重要,但我想更多的時候是時間的魔法,心就是變了。

因為沒有長生不老藥,多數人,貪心的多數人都想用最少的時間去獲得最多想要的東西。然而最弔詭的是,所謂的「想要的東西」其實是隨時間改變的。小時候我想當海洋公園的海豚訓練師,我想嫁給陳松勇外型般的角頭老大。雖然現在依舊喜歡看Shamu show, 卻不再單純地認為那是我的志向。雖然有擔當的男人依舊吸引我,但是啤酒肚和江湖味卻已失去魅力。自以為是的大腦怎跟得上瞬息萬變的心?

改變,是生存之道,物種如此,人生如此,命運之神用盡創意來展現並教導人們此一真理。若是不接受、不屈服於無常,痛苦便接踵而至。當你必須離別,而且不得已的時候,執著眷戀便是苦。這些我已用最謙卑的姿態領受。

從小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在痛苦的時候學會了咬下子彈(bite the bullet),即使已經十分熟練,但卻從未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般瀟灑,擊發的子彈畢竟是比烈酒更燒喉。想起當年在甲仙鄉麥克風前,代表民權國小學生發表離別感言,卻因哭泣哽咽而無法說完,一向冷靜的我不懂當下這是什麼,將滿十二歲的淚腺還是聽不懂大腦說的不要哭了。清晰地記得童年的我,下台擦乾眼淚後,對自己說:「原來這就是離別的感覺。」內心從此對離別充滿了敬畏。

長大之後,我相信「緣份」這種東西,從前世累積到今生,每當是離別的時候,便暗自揣測那緣份是否已盡。也有幾次,我對自己說:「下輩子,我定會再見到那個人,下一次,希望沒有分離。」然後,把貪心交給了輪迴,即使沒有長生不老藥,因我的心念,那緣不會盡。就像中學時最愛的那首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,那樣虔誠地等待。於是離別的哀愁變成了可以勉強接受的期望,期望在未知的某一世,能再聚首續前緣。

「如何讓你遇見我  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   為這
我已在佛前   求了五百年      讓我們結一段塵緣

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  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
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  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

當你走近   請你細聽  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
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  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
朋友啊   那不是花瓣   是我凋零的心」---- 席慕容